原标题:豆瓣8.0,北美年度票房前十,引燃美国舆论大战的这片,值得一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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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暑期档,一部制片成本仅1400万美元的天主教独立电影——《自由之声》(Sound of Freedom)横空出世,在北美本土取得1.84亿美元的票房成绩,挤进2023年度北美票房前十,引起行业惊诧。
影片近日释出网络资源,豆瓣评分高达8.0,并登上豆瓣一周电影口碑榜首。
影片于7月4日美国独立日上映,由小厂“天使影业”发行,档期夹被在制片和宣发支出远高于它的系列大片《夺宝奇兵5》和《碟中谍7:致命清算(上)》之间,且只有不到3000块银幕的中等首映规模,却最终在本土票房上竟压过后两者一头。堪称大卫掀翻歌利亚的逆袭壮举。
更精彩的故事发生在影片之外。由于主创的丑闻和反智阴谋论倾向,《自由之声》随即在美国公共舆论场引爆了一场声势不小的意识形态对垒。
因此,本片最早在七月中旬就已吸引国内部分时政类自媒体的热切关注,几个月内各平台讨论不绝如缕。直到日前,影片释出网络资源,国内观众才终于得见。
在观看影片过后,观察者们或许一面在反省以《夺宝奇兵》和《碟中谍》为代表的古典系列是否已难维持IP价值,另一面还必须得承认,切准时代脉象,打透下沉市场的《自由之声》,“活该挣钱”。
宗教电影受众根基深厚,
一飞冲天并非全靠运气
《自由之声》根据真人事迹改编,讲述前国土安全部探员蒂姆·巴拉德(詹姆斯·卡维泽饰)在政府无法派兵到他国救援的情况下,只身赴南美,在几位当地伙伴协助下,卧底拯救被拐卖和遭受性虐待儿童的故事。
表面看来,《自由之声》的中心情节并非传统信仰电影(Faith-based movies)中“因信得救”的自我救赎模式,但片中正面人物的动机和信念,确凿无误地来自宗教情感:“神的孩子不该被买卖”,加上台词中多次引述、指涉宗教音乐、语词和启示,足证《自由之声》如假包换的“宗教电影”属性。
依照大数据统计,影片相对于相近体量的票房大片,其观众画像标签偏重于红州(共和党选区)、大龄(更保守的宗教和道德观)、拉丁裔(和片中的西语角色、西语对白以及天主教主题有关),这一观众构成,勾勒出《自由之声》作为“右派电影”“信仰电影”的鲜明底色。
众所周知,保守派观众的观影意愿相对较低,《自由之声》的制胜秘诀在于赢得了一批平时更不爱进电影院的观众。
不同于广大非本土电影观众对美国电影“开放外向”、“普世化”、“进步价值”的刻板认知,宗教电影一直在美国本土电影市场保有小但稳定的市场份额。
此类影片主要服务本土宗教信徒和泛保守派群体,国门之外应者寥寥,故这一相对封闭的电影产销生态,一般不为非美国观众所了解。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耕耘不止,出现爆款也不过是概率问题——毕竟美国依然是世界基督教保守主义的堡垒之一。
如果考虑到今年二月,同为低成本制作、中等上映规模的宗教电影《耶稣革命》就已创下5200万本土票房的佳绩,《自由之声》的骄人成功也就并非是无根而起的平地惊雷。
而使得《自由之声》打破圈层,一飞冲天的决定性胜机,和大洋另一边暑期档的大爆话题电影《孤注一掷》类似,即引起社会广泛不安的热点议题 反面角色行为激发观众强烈道德义愤。
对应东南亚大规模电信诈骗的热点议题,在《自由之声》中,则是美国社会存在的,为满足恋童癖扭曲性需求而兴起的拐卖—胁迫卖淫网络。
在大小媒体的字里行间,在坊间流传的真假轶闻中,不安和愤怒日益生长,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口——《自由之声》为道德感强烈的保守派观众,提供了一种和他们个人的爱、恨、恐惧非常“切身”,或者说“有关”的电影形式。
沉稳老派,技法成熟,情感充沛
“基督代言人”可信度十足
然而《自由之声》也非单以题材取胜。
天主教国家的导演来到好莱坞,往往会带来更热切、更富血气的人情温暖,以及悲悯、苦涩的情感气质,比如《当幸福来敲门》《七磅》的意大利导演加布里埃莱·穆奇诺就是如此。
墨西哥导演亚历杭德罗·戈麦斯·蒙特维尔德身为老牌天主教徒,在《自由之声》和前作《小男孩》中,都继承了美国经典保守派电影克制、中正平稳的艺术风格,技法纯熟,情感充沛。
虽然影片在情节整体推进方面,跳不出“文明世界的白人英雄深入非文明之地施救”的古典西部片模式,放在当下有些缺乏殖民反思的老套,但在几处关键的情节铰点上,《自由之声》表现不俗。
无论是巴拉德的队友——非法大枭Vampiro讲述自己走上救援道路的源头,即因犯错约到未成年妓女时深渊式的自我厌弃和罪恶意识,还是第一次救到54名孩子时充满甜蜜而神秘气息的“自由之声”,还是两位主要拉丁裔小演员人戏不分,极尽淳朴的天才表演,无不让观众印象深刻,感之涕下。
同样身为好莱坞著名天主教徒的主演詹姆斯·卡维泽,曾在2004年的影史宗教电影票房冠军《耶稣受难记》中饰演耶稣基督,近年来出演数部福音电影,俨然扛起了电影界宗教代言人的重担。
《自由之声》中,他雕塑般的面庞,坚毅的神情,无私决绝的自我牺牲动机,好似给自己加了一层圣子buff。
在他饰演的主角巴拉德为获取线索,反串恋童癖欺骗罪犯的多场戏码中,表演本来并不十分可信,在戏剧逻辑中不足以骗到对方。但卡维泽自带一份错愕、不适、努力隐忍的道德感,反而更加能让观众共情。
可以说,没有《耶稣受难记》,没有现实生活中卡维泽在天主教徒中的高大形象和号召力,也不可能有以完美保守派英雄为主角的《自由之声》的巨大成功。
自由派和保守派借题发挥打文化战,
反映美国意识形态严重两极化
《自由之声》因主创立场和影片内容暗示引发的巨大争议,使得这部表面上只和拯救被拐卖儿童有关的社会议题电影,成为美国两个政治派别间舆论斗争的大阵地。这无疑是近十几年来美国社会撕裂的症状。
在当前美国各派政治立场矛盾激化的背景之下,主要观众为教徒、保守派、“MAGA”、“川粉”的《自由之声》,作为极少数在意识形态上贴近共和党的高票房电影,必然要被作为民主党基本盘的自由派媒体挑刺。
影片虽然收获了极高的观众评分,在媒体评分方面却表现不佳——mtc评分仅为36,烂番茄媒体新鲜度58%。《纽约时报》和英国媒体《卫报》《电讯报》的批评基本涵盖了《自由之声》的主要罪状。
一是失真问题。批评者指责影片对原型人物的过分夸大,如主角原型巴拉德本人就承认,单枪匹马独闯龙潭的情节并未在现实中发生;以及影片扭曲了对恋童癖的某些科学认知,强化了某些刻板印象,因此可能对今后的反性虐待工作造成不利影响。不过这点批评还主要停留在技术而非价值层面。
二是夹带私货,《卫报》暗示影片将某个恋童癖角色命名为犹太人姓氏“Oshinsky”,是主创夹带了反犹私货。由于美国宗教右翼中的某些分支,包括主演卡维泽在内,历来有反犹嫌疑。
第三点则是最激烈的诛心之论:电影主演及观众具有典型的右翼反智阴谋论倾向。众所周知,美国普通保守派民众的头脑是反智阴谋论最活跃的策源地。其中一则就是被主演卡维泽和他饰演的影片主角巴拉德原型公开支持的QAnon阴谋论。
QAnon起源于2017年的美国极右翼群体,支持者们相信以民主党政治精英、好莱坞明星、犹太富豪、科学家为代表的恶魔崇拜者,正是经营全球范围内一个巨大儿童性交易团伙的罪魁祸首。
故虽然《自由之声》中并未有明显指向这种阴谋论推理的线索,但其观众本来就更有可能接收到此类妄想式的邪教信息,很有可能导致QAnon进一步成长。
平心而论,这种忧虑不无道理。但无论是指责左边的人过度联想上纲上线,还是指责右边的人反智邪教入脑,都解决不了双方互不信任、势同水火的局面。
有趣的是,虽然信仰电影在美国之外一向少有关注度,但《自由之声》的热风太盛,也很早吹到了中文网络。
七月中旬开始,有部分大V转载美国右翼媒体新闻,指出本片的放映和宣传受到阻挠和打压,以证明民主党媒体的强大舆论优势。
反对者则指出他们依赖的部分新闻真实性未明,有阴谋论嫌疑。由此也在中国网络上引起了一波不大不小的意见对立。
结语
回到电影本身。虽然《自由之声》承载了许多超出电影本身的场外意义,各路文化战争借题发挥,把武道会开进了螺丝壳,但影片本身的气质单纯,内容明了——信教英雄惩恶扬善拯救上帝的孩子,就这么简单。
若说有什么暗戳戳影射或栽赃民主党“阴谋集团”的春秋笔法,也是正说反说都成立,并不确凿。况且,影片在民主党普通观众中也能收获正面评价,足以证明影片朴素的道德意识和感染力能够超越一时一地的政见分歧。
毕竟刨除那些难以被察觉的幽暗索隐,以及各派附会在影片上的各种联想,《自由之声》传递的真善美讯息是普世而切实的,且他无疑有效提高了美国国民对性剥削未成年人犯罪的认知和警惕,已算是一桩非常实际的功劳。
但《自由之声》助长反智阴谋论和互相仇视的预言也并非全是过度联想。至于这些心怀上帝恩典的电影主创,到底在何种程度上得到了反智的错误信息,又会将他们的观众推向怎样的结果,只有天知道了。
这一场舆论对决,不过是美国国内政治极化大势难以扭转的一个小小注脚。精英斗来斗去,唯愿观众们能永远记得孩子们被救时流泪的面庞。(文/阿拉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