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故事人 | 《温暖的甜蜜的》导演刘江：与其强求爆款，不如耐心雕琢精品
2023年9月28日刊 | 总第2259期
Pengxx01·故事人
浮光绘影，大国剧匠。
多年来，国产影视内容诞生了众多优质作品，而隐匿于作品背后的操盘手们，身上又有怎样的精彩故事？为了充分挖掘台前幕后的精彩故事，记录艺术创作的难忘瞬间，烹小鲜（pengxx01）特别推出【百位故事人】专题策划，在漫漫长河中挖掘大国剧匠，寻找那些有故事的创作者，从中探索影视艺术的发展之道。
本篇为专题第15篇，小鲜对话著名导演刘江，请他分享了入行二十年来在内容制作方面的经历，以及作为资深从业者的一些思考。
文 | 凌云
编辑 | 肖三军
对于刘江导演来说，近期可谓双喜临门。一方面，他的新作《温暖的甜蜜的》又一次获得了电视剧项目奖励，该奖励来自于北京广电网络视听发展基金，这是一重认可；另一方面，他当选为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第七届副主席，身份和以往有所不同，这是另一重认可。
这双重认可的背后，是一位从业20年的资深导演。有奖励证明辛苦没有白费，同时这也是一种鞭策，激励刘江导演创作出更好的作品。而有了新的身份，就意味着他要以服务的心态去为大家解决问题，为行业出把力气。
对于这些变化，刘江导演对烹小鲜说了一番心里话。在肩负了新的责任之后，不能再独善其身，需要兼济天下，为行业的发展出谋划策。从最新的作品《温暖的甜蜜的》聊起，一直聊到入行时期，刘江导演回望来路，向着新的目标继续出发。
01
扎根现实主义题材创作
最看重新作的精神内核
虽然刘江导演表示自己早已经过了追求爆款的年纪，但是不可否认，《温暖的甜蜜的》这部剧的热度一直都在。
在5月3日开播当日即登顶2023湖南卫视新剧开播最高成绩，在湖南卫视播出期间累计24天稳居黄金时段卫视电视剧直播关注度榜首。截至收官，《温暖的甜蜜的》热播期全端播放量日均达1395万，位列芒果TV2023剧集热播期日均全端播放量冠军。
随后二轮在安徽卫视播出，同样成绩骄人。在各类榜单上，《温暖的甜蜜的》也都强势霸榜。
在该剧的专家研讨会上，剧中追求真实和立体的人物、为统一主题服务的多维情节以及对时代的细致观察都获得了专家们的肯定。可以说在快节奏碎片化的当下，这是一部潜心制作、真正贴近生活、值得细品的好剧。
提到《温暖的甜蜜的》这部剧，刘江导演最满意的还是它的立意与精神内核。在他看来，现在年轻人勇于追求自由，秉持着“不为结婚而结婚，要为爱情而结婚”的价值观，变得更加尊重自我。
原来讲“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是耍流氓”，现在是“不以爱情为目的的谈恋爱是耍流氓”。情感作为一种精神层面的刚需，在一步步和物质等方面剥离，它变得更纯粹、更重要。
这种变化是自由意志的体现，在刘江导演看来十分可贵。只有一个包容、文明的社会，才能形成这样的价值观。所以为了展现这一新变化，他在创作中力求贴近现实，仔细描写当下年轻人真实的情感状况。
刘江导演觉得《温暖的甜蜜的》是一部有表达的剧，有深入的观察和思考。有一些情感剧，看起来很热闹，但停留在浅层次上，没有价值观的表达。刘江导演希望通过这样一部作品，带给观众更多思考。
当然，这部剧也不是没有遗憾。在拍摄的期间，受疫情影响，取景方面遇到一些困难，导致剧中没有更丰富的场景展示，这是刘江导演觉得美中不足的。
有过众多作品的刘江导演，相信经典的出现需要时间。可能《温暖的甜蜜的》里面的一些表达，短时间内浮现不出来，但是通过时间的沉淀，这部作品会找到该有的位置。
他有过太多类似的经验了。比如《老酒馆》，随着播出时间越来越久，更多的观众喜欢上了这部电视剧。对于《温暖的甜蜜的》这部剧，刘江导演尽了最大努力，所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观众和时间了。
对于现实主义题材的创作，刘江导演颇有心得，像《温暖的甜蜜的》中反映的婚恋观念变化，就是他通过长期观察得出的。
在他看来现实主义题材的电视剧，在创作上必须扎根人民，一定得有来自于生活的、反映时代的真东西，才能叫现实主义。
对于市场上有时候会出现所谓“悬浮剧”的情况，刘江导演做了分析。其症结在于创作者对生活没有感受，因为阅历的缘故，对那种抽象的东西更加痴迷。
刘江导演提到自己上高中时有段日子沉迷言情小说，看得如痴如醉，可是连着看了五六部之后，就发现它千篇一律，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明白了这种作品跟生活其实没关系，它更像一种美好的想象。对于生活来说，言情小说就是悬浮的。
就像好莱坞大片里，总有一些戏剧性很强的部分，给观众以强烈的刺激。在观众不需要太多思考时，看这类作品确实可以体会到爽、虐等情感，可一旦观众需要从影视作品中寻找生活感悟，那这类闭门造车的东西就太小儿科了。
真正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不一样，那里面有生活的艰难和不易。从业以来，刘江导演一直坚持采风，去从生活里发掘作品的逻辑。
“如果拍医生的戏，一定要去医院去感受，我不光是为了了解故事情节，还要感受医生的心态。一个创作者缺乏采风的经历，那作品的味道就容易不对。人只有创作自己熟悉的东西，才能在细节上起飞，否则全是概念。越往下扎得越深，结出来的果实才越丰硕。”
02
回顾二十年创作生涯
有贵人扶持也要自身坚韧
和观众的认知有偏差的是，刘江导演并非导演专业出身。当年在北京电影学院毕业，他的专业是表演系。
虽然如今人到中年，青春不再，但是他往往会打趣说自己当年是靠颜值吃饭的。虽然是学表演出身，但是刘江导演一部戏也没有演过，毕业之初，他有很多问题没想清楚，可唯独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演戏，不当演员。
青年刘江
此后数载的北漂生涯，刘江导演做过多种尝试，兜兜转转之后，决定潜心写剧本。最终他的付出没有白费，剧本获得了韩三平的认可，开始进入影视行业，成为了一名导演。刘江导演谈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感慨之余说到“人生之大幸，还是在于要遇到赏识你的贵人”。
有了韩三平的发掘，刘江导演算是迈入了影视圈的大门，但是他遇到的困难却是巨大的，“各种想得到、想不到的困难轮番折腾”。刘江导演最初的两部戏，制作品质以及内容都得到行业内部高度赞誉，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有在卫视黄金档播出。那个时候，剧集上不了卫视黄金档就等于“被封杀”。这种遭遇导致的挫败感是巨大的，然而他并没有想过放弃，反倒因此对之后的创作思考更加成熟。
“我这人的一个特点就是韧性强，困难打不倒我。所以我经常告诫年轻人，要做竹子，有韧性，经历挫折还能反弹，不断成长。”
就这样一直坚持，直到2010年《媳妇的美好时代》播出。这部剧的热播让刘江导演初尝了什么叫“火”。当时仿佛满大街的人都在看这部剧，直到今天它还保持着北京卫视在北京地区的最高收视纪录。
坚持总会得到回报。仅仅6年，刘江导演拿遍了业内的那几个最重要的国家级导演大奖，成为了最年轻的“大满贯”。不但如此，他还在2019年入选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2022年，被授予“第五届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能同时囊括这两项至高荣誉，在当今文艺界可以说凤毛麟角。
刘江导演给外界的观感一直是勤奋且高产，他也坦言有时候真的想休息一下，给自己放个假。可好的项目太多了，总是追着人往前赶，所以就一路拍下来了。然而少有人知的是，他也有过一段时间的低谷期。
在电视剧《咱们结婚吧》大获成功之后，2015年又推出了电影版，恰在此时，刘江导演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有过一段很长时间的休息调整期，直到《归去来》才是其回归之作。很快刘江导演的状态就调整回来了，随即捧出了赢得飞天奖三项大奖并帮助刘江完成最佳导演奖项“大满贯”的作品——《老酒馆》。
在刘江导演的诸多作品里，《老酒馆》承载着特殊的意义。从视听语言到角色深度，再到戏剧性的大开大合上，《老酒馆》都做得很好，它形成了一种坚定的“刘江导演式”美学特点，其中氤氲着历史的厚重和文化的广博。
那一年刘江导演整整 50 岁，恰好到了知天命的年龄。
《老酒馆》讲的是什么？说的是传统的规矩，是中国的文化，而且分三段，有着不同层次的内涵。开篇第一部分塑造了一批讲规矩的侠士，是江湖“侠义”；中间第二部分谈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兄弟之情，说的是“情义”；第三部分涉及抗日，上升到民族“大义”，却没有陷入仇恨的阴影，而是跳出了窠臼，去表达对战争的谴责、对和平的呼唤。
放在刘江导演的整个作品序列里观察，这种突出感更为强烈。
那些强情节的作品，像《黎明之前》等作品里，洋溢着一种灵感四溢的锐气，冲劲十足，镜头语言上也有很多炫技的地方。那些生活剧中，往往带着刘江导演对生活的观察，有一股清新之气。《老酒馆》留给观众的，是久久回味的醇香。这部剧的文化深度，可以说达到了刘江导演作品中的一个高峰。
03
从业多年总结创作经验
思考行业问题展望未来
从业多年，刘江导演已经能够很辩证地看待爆款和精品之间的关系了。
精品剧只要下功夫，是可以拍出来的，但是爆款无法强求，也无法预测。一部作品能否成为爆款牵扯到太多的因素，而且爆款并不一定是精品。所以刘江导演的心态是“与其强求爆款，不如耐心雕琢精品”。
也许正是有着这样的心态，刘江导演的作品很少吃到题材红利，反而是他让不少冷门题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像前些年的多部生活剧以及《老酒馆》这样的历史年代剧等等，都是典型例证。
能做到这些，得益于刘江导演对案头工作的重视，这其中的典型当属《黎明之前》和《光荣与梦想》。
《黎明之前》是谍战剧，这一类型不同于现实主义题材作品的创作，但是只要对人性的共通、逻辑的严谨等方面把握住了，作品的质量就不会太差。
可很多谍战戏为什么写不好？因为创作者的创作基础是其他的谍战剧，并不了解当时的历史、间谍的生活。创作者如果不掌握大量的历史细节，拍出来的谍战剧就容易缺乏历史的质感。
刘江导演有个习惯，那就是拍年代久远的作品时，除了要查阅大量当时的历史资料，还要搜集大量当年的旧照片，然后将工作环境布置成当年的样子，以此来找寻氛围感，触摸过去。
刘江导演在拍摄《黎明之前》的时候，大量查阅了一批军统的人物传记、回忆录以及相关研究，做了细致的案头工作，小到剧中的各种侦缉手段，都是经得起推敲的。既然想还原历史质感，就不能刻意矮化对手，所以《黎明之前》里的角色，都是在情感和价值观上有冲突，人物都是立体的。
甚至说连剧中的群演特务，都是提前一个月进组训练的。因为如果不训练，他们只会依靠自己的想象去饰演特务，演成一种鬼鬼祟祟的状态，可历史上的特务不是这样的。《黎明之前》作为一部谍战剧，其扎实之处就在于历史的真实质感，破除了原本概念化、脸谱化的人物形象。
拍《光荣与梦想》的时候，难度非常大。要用40集的篇幅呈现35年历史的波澜壮阔，还不能拍成流水账，这是一道难题。另外该剧涉及的历史，此前都已经有人拍过了，想要拍出新意来，又是一道难题。
刘江导演查阅了大量相关资料，定下来拍出历史人物身上的人性这一原则。人比故事重要，这是《光荣与梦想》中很突出的一点，所以观众会有代入感，觉得每个角色都有血有肉而不是高高在上。
对于IP和原创，刘江导演觉得两者并没有高下之分。原创固然可贵，可IP的小说同样也是原创，只是相比较传统的出版流程，IP小说的发表门槛降低了，有些没达到出版要求的作品，只要受到读者喜爱，也能成为大IP。门槛的降低导致了鱼龙混杂，但只要是优质的IP，不应该受到歧视。
谈及未来的规划，刘江导演表示特别想拍一部关于公安干警的剧，因为他的处女作就是一部这样的剧，结果正碰上了此类题材退出黄金档。于是他把相关的悬念、强情节的构思，都放到了后来拍摄的谍战剧、民国剧中，但是心中一直有这样一个遗憾想要弥补。
“我早就过了追求爆款的年纪了，现在静下心来，耐心雕琢几部精品，弥补一些遗憾，对自己负责，也对观众负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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